王骧陆:入佛明宗答问(三)
问:禅宗之法意如何?
答:禅者,以妄念打除妄念,归入无念时本来面目之妙法也,人人具足佛性,具足本宗,而自不知,有时刹那间狂心顿息,或平旦之气时,本来面目,常常显露,而人不知,不知即不能归宗,乃用以心制心法,万念归一,一归于空,使自知其无念时之本来面目而已,故曰归宗。其以一句弥陀归宗者,净宗也。以三密加持归宗者,密宗也。三法不同,而归宗则一。一者何,无念时之本来面目而已。
所言三法者,禅为至难,以全仗自力,法取于祖,上上利根人,至少七年,多则二三十年不等,于今日之环境,修之实难,于居士尤不相宜,以居士之生障重也。
二曰净宗,约三分之一靠佛力,三分之二为自力,更加以西方之目标宛在,至其极,不过万法归一,不能直证心源,归于寂灭,且必此生证入不动地,然后可以往生,再经五百年花开佛见,此比较稳妥,然绝非劣慧人所可成就也,何也,以西方为成就门,此生得果地成就者,究有几人,且照现在之修法论,亦断难往生,惟多种善根于来世耳。
三曰密宗,此密宗非指有相密言也,乃密部最高之第四真如门,心中心法也。此密不取于相,而亦不离于相,三分之二为佛力,三分之一为自力,于短期内,必可使行者证入无念时之本来面目。然亦非劣慧人所堪承受,必具有禅宗根器,再经指示,随机启发,一点即开,自与禅宗净土会合,故于居士最为相宜。其修法非面授不可,因各人机缘不同,法亦随异也。
今先言禅宗之修法。于今日修禅宗者,其人必具有数种资格如下:一、夙世有禅宗夙根者。二、可放下一切,预备十年功夫,不与世染,先行身出家者。三、其人性情,必肯吃苦,量大能舍,活泼而不浮燥,坚定而不固执,意气爽逸,善恶之见不深,于世事曾经沧海,不可以世荣动者,又其人之相貌,必厚重多福,或清瘦而秀在骨者,年龄未过老者,少年时有不羁之才,中年时有出尘之想,垂老时身无疾病,不自以为老,又于教下或文字未深入固执者,此为上上资格。
所从之师,则难言之矣,但亦必具数种资格如下:一能观机者,二能不拘于法者,三能得学人信任者,四资望具足者。
师徒相互者:第一在缘,缘有满时,不可强也。第二在互信,师之于徒,信其根器至何种程度而授之,此为最难,若遇不堪承受者,过授彼反生疑而不信,而双方之同受阻力者,皆属世法上之情见,此中奥理,难与不知者道也。故不具论。至于徒之于师,必十分敬信,越敬信越得益。禅宗下手法,切勿先看语录等书,画虎不成反类犬也,盖此等书,乃悟后参证,比较力量之书,非可藉以开悟也。
禅定坐香,初为摄心,心难于一,遂藉一句话头,此宋而后始有此法也。此一句话头者,乃初机之开启法,藉以作引,意在句外,非此一句中,有何特妙法门也,愚人不明所以,加意于此中求参,转加迷远矣。
坐香时,以专用自力,故用力全在自己,重不得,轻不得,过重则著,著意则远驰而散乱,过轻则放,放弃则疲颓而入昏沉。用香板督饬者,止其昏沉也,然心正驰放时,苦无法以督之矣,故以提话头为主。
坐香时,死守死参,反误灵机,故必行香,以调伏之,此名走香。走至极急极速,使无空再起妄念,无可再快时,一板止步,刹那间,一念不著,净空湛寂之境,如昙花一现,上上根人,自能于此时一把拿住,呀,原来就是你!认识后,即不复忘失再参再参,始悟一动一静,一隐一显,本无生灭,本无去来,未悟前,本未失,今已悟,原未得,只在认得不认得而已,虽然,岂易言哉,若时节因缘之未至,虽直捷痛快告之,彼亦不信,何也,福薄而不敢承当也,故必经过多时之白吃苦,方有少分承当。
宗下之不轻许可者,其慈悲也,恐其一许,则或喜魔来乘,或骄慢于人,或自以为满足,止不前进,故不敢也,不知其意尚有未尽。盖许者,许其已认归家之路,方向不误,照此走去可也,非许其已到家也。若许其已得家,则不啻劝其勿走,此师之罪过,当下地狱者也。至于学人误听所许,自生法障,不再用功,此属自误,于人何尤。
破参之后,正入手用功时矣,此时于禅于密于净,皆无关矣,当加意于心地妙用,以反证本体之力。故习气越去得勤,本体力量越足,学人往往以根本初明,认为大事已了,呜呼,此何异穷子负债累累,以苦行而得矿,自成巨富,乃守而不用,亦不还债,终成穷子,其可得乎。
破参后,正要加功于习气上之照顾,习气即是妄念,妄念不觉,即成为习,初为制而压之,次为转而除之,次为照而空之,次为觉而化之,再次为不照不空而自泯。如是日日用功,日渐反证所悟者,所认识者,丝毫无可疑处,则力量自然而增加,若与无事时,亦不妨稍坐,助其常摄在定,正不必著意于坐,磨砖求成镜也。
学人于根本如认识不透(此但云不透,不云不透而根本亦失也),则必有下列之疑误:
一者习气来时,不能抵抗,反自疑所悟者非是,或以为另有法门,而见异思迁,弃甲而就乙,然照此用心,转多而自误,必不久又弃乙而就丙矣。
二者其性急之夙习来时,或竟生恼,而索性不修。
三者其多疑之劣性即起,遂误以为小乘法脚踏实地,我还是弃此就彼,于是再拜佛吃斋,走回头路,不知胆子越小,越放不开,恶习未除,善习又来,夹杂一起,转不能净,是名倒修。此又量小福薄人,必经之烦恼也,经此一误而不回头,必再世矣,可哀也哉。又根本认识不透而如此者,其本来终不失也,惟止于中途不能前进,为可惜耳,行者切不可认为其人有此三种疑误,遂指为未明也。
明心见性,乃成圣事业,必贤位方有此福德,若于作人道理,人情世故上,全不讲究,则连普通人也不如,安望其居于贤位而成圣耶。
力量之大小,在认识本来之透不透,功行之浅深,在凛觉本来之熟不熟。
在未悟前,专致力于根本智,证入八识,以臻大圆,在既悟后,当尽力于后得智,妙观六识,以达平等。
六七识有力者,以根本智强也,七识平等者,由于六识起观之妙也,力不足者,妙观未平等也,终以我执坚固也。一切皆时未至、行未熟、观未圆也,若舍此而另有一心地法者,魔见也,非佛法也。
问:心中心密之法意如何?
答:如实知自心一语,乃密部《大日经》主要经文也,简释之,则曰明心见性耳,心中心密,又为密部第四真如门,直证心田之妙法,非其他三部密可比。红教黄教中,另有白教一宗,即直证白净识,即九识法界体性智者,以由真如之体,启般若之用,故与禅宗相合,非其人则不传,盖密证于心,误用则害,密宗守之甚严,几亦如中土显教者,不敢谈禅,视为危险,同一因噎废食者也。
心性相貌,在禅宗以制伏妄心而参得之,以幻心制幻心,极难捉摸,是以参究多年,了无消息,因拿紧则呆板而死,流弊为读话头矣,放松则流浪逸去,更无从下手,参久而疲,又昏沉入睡,或落无记,或落偏空,其灵机反不活泼,此仗自力之所以千难万难,非上上利根人,能离话头而借径直入者不能也。
心中心密则不然,余之不愿早说者,正恐学人修密时,因我言而转生知见,反不得定,故不说也,此惟已修心中心法过百座者,能因我言而肯再修者,可以示之。此贵在自悟,若早告之,于彼无益耳,此印心密之又密者也。兹将心中心特异之点,择出如下:
(一)禅宗以起疑起参为入手,认识本心既透,即无所疑。心中心法,则一切不管,只如法而修,即钝根人,修过三百座,无不得定者,过一千座,即不必再修矣。以体力以具,引之得法,自己肯用心,无不得个入处。故上座时,不许起疑起参,也不许夹杂他课,以分其力,得定自速,此根本不同处也。
(二)禅宗只意密一门,净土只口密一门,此则三密加持,钟点又长,克期以求证者也。
(三)律宗为初学人入手法门,由戒而定而慧,此则戒定慧三法同修,以手持印为身密,戒杀盗淫也,口持咒为口密,戒口业四恶也,意无所染,湛然明净为意密,戒贪嗔痴三毒也,此寓戒于密者也,以戒体具足,故得定亦易,未有能戒定而慧不起者也。
(四)心中心法,不外由定生慧,然心难制一,今得三密,由戒以制之于自然,故不许其有所思议,及既得定,则于下座后,师以般若引其机,再教之起参,反证在座上所得之定相,移用于起参时,故启发极易。
(五)禅宗怕心有外驰;此则三密合力,不许不定,亦不会不定。
(六)禅宗怕昏沉,此则不会昏沉,以有咒印也。
(七)禅宗怕落无记空,此则有咒印在,常翻种子,虽有时意念纷起,然可刹那止于无形。
(八)心中心法修至深入时,忽然入于寂灭,但不入于断灭,以咒未停,手印不散,见闻了了,而意则寂寂也,故无倚轻倚重之弊。
(九)禅宗以强制力过强,气体不易调伏,必走香以济之,此则虽日坐十二小时,亦无不调之病,惟至多许坐四七日。上上根人,经三七日苦行,无有不得三昧者。其所不许多坐者,恐其贪著寂灭之乐,反使慧机不灵活耳。
(十)禅宗坐久,劣慧人往往死执成颠,此则多坐无病,至多不起用而已,至于初开般若者,不免有骄慢之病,但两家同有此病,于法无关,乃人之咎也。
(十一)修心中心密,于已得三昧定后,师必用法以启其般若,必借用宗下语录诸书,此时于心中心法,已脱离关系,以坐亦可,不坐亦可也,惟坐多则力量亦增,只不许过多,以一千座为限耳。
(十二)心中心法,包括净土一门,因修证初步,即阿裨跋致,译言不动地,惟修此法,方有往生西方之望,再加上愿力,则行得其全,此法中第四印,即有入成就门,往生极乐之望,佛说如是,何可疑也。余初亦有轻视净土法门之罪,今始自信堪以修净土矣,知我者,其惟自己乎。故心中心法者,集律宗禅宗密宗净宗诸法而合修者也,以各宗无不以印心为主也。先证入华藏法界以为体,起妙法莲华以为用,运般若以会通世法,通佛心而无法我,其理至微,其用至广,立场又与各宗不同。此佛最后之法,如香之法界普薰,虽领会各各不同,而受熏则一,岂劣慧人所可浅测哉。
问:净土宗之法意如何?
答:净土修法,已于《净土印心法要》一书详言之矣,兹不再述,所欲补言者如下:
不明心地,决不知净土法之微妙,惜今之修净土者,皆不合法,故难明奥妙。
今之弘扬净土法者,只可云提倡念佛法,不得云弘扬净土法也,以何谓净土,何谓极乐,如何往生,皆未向行人开示,则因地先已草率,果地可知矣。
净土为西方成就门,成就云者,已证入大圆智之体,而起六识妙观之用者也,以妙观故,不必定欲离相,当即相以离相,是以弥陀经有许多妙相庄严,而以成就如是功德庄严为结论,该土行修,由五根五力修起,前数品即不用,则其意境可知,且特意由有相以引入无相,此唯明心眼者,乃可会通之耳。
光明无量,是其体;照十方国,无所障碍,是其用。照即妙观智之大用于法音宣流处,自能随意境而各自变化,如阿弥陀佛之广长妙舌,遍覆大千,而以十方佛之广长舌以反显之,欲众生于自己心行中求之信入之赞叹之也,且阿弥陀三字者,三身圆满义也,此表性与相之两合,亦即八识与六七识之互通,由根本智起后得智之用者也,故曰一门而入普门。
阿弥陀为佛,此表体也;观音为入微之妙,以大势之力,乃可至于普门,此表用也,仍二而一也。
证入净土者,必在禅定之后,是以古来大德,如憨山莲池等,皆由禅宗而转净土,非特意分家者也,因非由禅宗证入法界体性智者,不能了悟净土之微妙耳,且以在家居士修禅宗不易,特开此法门以为方便耳。
晋远公之提倡净土,亦为居士方便也。何也?因彼时正值世乱,各处有兵事,双方主将,无不推崇远公,各相禁戒,不许军士入其境,地方周数十里,赖以保全,于是皈依远公而避难者,不可胜数,如今之租界地者。远公遂以至简之念佛法门教之,莲宗之盛,实由于此,原为居士方便种善根也。故居士而修此方便法尚可也,比丘则地位不同,岂可不由禅定观心入手,若亦贪此便利,则不可也。至少当禅净合修,加诸苦行。然衣食无着,办道之资粮不具,不得已而经忏焰口,以维生活,此又谁之过欤。
各经本已难讲,弥陀经则难之又难,以此经全在意境,于诸妙相庄严,说实不得,说轻不得,又如法音宣流等句,非可言表。是以本会于第三年,始兼弘净土法,盖以心中心法为入密之始基,启发般若,藉禅宗以练其机,再明扫荡习气诸法以达其用,然后归证净土,以通普门之旨,其余持咒等法,用以为辅,以下再言观心法与除习气法,乃已明心后,超于禅密净而言者也。此时,于法已无关,全在自心矣。然有一班人,不肯承当登岸,死执在船上,尚纷议船之快慢,法之高下,自生情见,我又奈之何哉!
问:心中心密法,与佛教如来关系如何?
答:佛法者,心法也,以世人不知心地,长此沉沦,佛遂由三昧起,住世八十载,说法四十九年,为此一大事因缘故,世间任何重大事业皆不足与之比拟,故曰大事。盖宇宙间一切,以人为主,称为万物之灵,其灵者,佛性而已,灵之未发者曰性,其已动者曰心,是心性为一切之祖,佛于四十九年中,专说心地法门者,垂三十年,不独此也,即过去无量诸佛,开无量道场,亦莫不说此心地法也。所谓律相净密诸宗诸法,亦莫不引接至心地,以启般若,可谓巨矣。由各宗而归其极,见净法空,无可名状,乃曰禅宗。以净密律相诸法,为初修人转辗方便,引入心地者也。惟禅宗则直指直证,令其自见自觅者也。其坐参走香,亦皆前方便耳,自非最上根人,不能顿悟。古来大德,往往苦行二三十年,始识本分,或可罢参,其难焉如此,近世众生,福薄障重,生活日艰,不能摆脱家庭,远离羁缚,放弃一切,一门深造,世人又不识此去之与民生及国家关系密切重大,乃以为迷信而鄙之,上不提倡,下复摧残,和尚而自谋生活,佛教衰落,亦可怜矣。
佛子而不明心地,佛法陵替,亦可惧矣。世人对佛教,以种种原因,信心一落万丈,其去灭亡,亦几希矣。且今日佛教之所能存者,以正法之未亡也,使世无禅宗,不明心要,徒事他宗,偏于有相仪规,则精神既失,形存实亡,至可惧也。再经一二十年,诸山大德,皆已老去,继起无人,心地法者,亦将随之具灭,益发可痛而可怖耶。然则欲求一法,可保持此心地法,且便于学人寻参,不碍其生活,于短期三二年内,能直证心田者,何法乎?此大事因缘之奇特,冥冥之中,实有护持者,此民国十七年(一九二八年),最高密部心中心无相悉地法,所以应运而出世者也。
夫物久则变,变则通,处今之世,一切革新,以应时会,佛法久晦,亦应有重光之日。心中心法,于佛教中为异军特起,随潮流而革新,此法以无相为宗,而与禅宗之法证直暗合,自与初步之有相密不同,以不重仪规,世遂以不完备密法目之,不知食蔗者,我取其汁,而弃其渣,彼必取有相以见蔗为备,执取名相者,难与言究竟也。
故心中心法,在形式为密,于三密正得其全,至究竟地,则无名无状,与宗同会,是继禅宗而勿使中断者,心中心也。功用之巨,关系之重,非亲修亲证者不知,我不欲争短长于今日,惟二十年后,禅宗垂亡,心地法赖此以存而法终不灭也,岂非盛事哉。
我大愚师千辛万苦,七载修行,于定中得普贤大士灌顶,开此法门,大事因缘,其在此乎。又民国己卯(一九三九年)七月,大水而后,世事日非,世界大战又起,万事无不在风雨飘摇中,何况佛法,我为此惧,夜不成寐,然喜法统之可望不灭也,则又大慰。恐世人之未明因缘也,谨说诚实言,以告世人,幸勿因人事而误大法,务以大局为重,则护法功德,有胜于三千七宝之施矣。
问:佛法关系世道之治乱,而人每不信,不知有善巧方法以挽救之否?
答:在使其先明利害与因果,凡人处于社会,讲究处世之道,无一个不应学佛,学佛是要认识自己,了达人生观,明白人的所以然,简言之,就是明白做人的道理,此便是忠。拿这个道理去对人,通达他人的一切心理,才能尽对人之道,此便是恕。一是为己,一是为人,社会上人与人的情感和事业,无一不臻于完美,可见佛法是人生最主要的学问,最重大的事业,不是消极自利。消极自利,是佛所最不许的条件,因为佛法是救世的,救心的。
社会上之所以恐怖不安,就因为恶人扰乱,恶人的产生,由于生计压迫,而生计压迫之原因,又有四:一曰不经济而浪费,二曰风气奢靡,百物昂贵,三曰懒惰奸诈及依赖成性,四曰社会上缺乏高尚思想的人,无真正是非,遂被虚荣心所冲动。此四种,又因无智慧以自恃其心,人之初心,本不愿为恶,乃为环境所驱逼,因此高等的人,入于消极,中等的人,随波逐浪,下等的人,铤而入险。社会上一切均是互助,凡无相当代价的取得,分他人所有者,与强盗无异,从此社会无安宁公道之日。所以不论贫富,同一恐怖,同一猜忌,苦乐之不平,真无过于今日矣,上下男女,同一失心,但求有利,即寡廉鲜耻,无所不为,久久习成自然,胆子愈大,视为当然矣,岂不可怕之至,及今不救更待何时。
人生的事业本有两种,一曰谋生,衣食住行,是谋生的主旨,缺一不可。
眼前一切一切,全是一因一果,不明因果,其苦终无了期,是以眼光越远,其防范心亦越密,未来之痛苦亦越少。佛法者,为人生预防未来痛苦至妙之法也,佛法以明心为主,心明则见识远大,防备周密,一切疑忌冤怨苦毒残害,皆不造作,福利自然而至,凡此种种当平心静气,随机为之开导,不可性急,此即善巧方便法也。
问:学佛可以解除经济压迫否?
答:经济压迫者,有经济而受压迫也。世人以困穷为经济压迫,遂以无钱为义,不知有钱之压迫为尤苦耳。凡有钱者,日处于恐怖经营保守劳苦之中,臻至眠食不安,一言一行,无不顾虑,老病苦三字,无形日增,在在可虞,处处提防,其被压迫至于极点,若无财可经,无资可济,或不至受压迫矣。至于无钱之压迫,名曰困,只一时之苦耳,世人个个受困,但个个得过,未必即压迫而死。至于饿死困死,另有其原因,所谓懒也,无信义也,先自绝于社会,一无办法,此为真穷,然则自绝自弃,非经济之迫我也。但使有钱而不善经营,贪得无厌,此真穷矣。
故困则不必定死,穷则非死不可,其义不可不辨,又穷字从穴从躬,身屈居于穴,其无办法可知,然则穷者,非有无之谓也,无办法之谓也。人无智慧,则一切无办法,贫固穷,富亦穷矣。学佛无非求开智慧,正所以解除经济压迫之苦,不受世间一切虚幻之惑,自无压迫之苦。况压迫乃自作自受,自生恐慌,非真由他,明因地者,又安得有此苦果耶!
问:前云一切力不如心力,但钝根人之心力,与利根人比较,云何无别,其故又安在?
答:此因缘之不同耳,如同一臂焉,为蚊所刺,其感觉正同,但一则露臂,一则隔袖,其感觉之迟速,自有别矣,非感觉之有别也,乃有袖与无袖之因缘也。根之利钝,亦由是耳,且心力之速,无与伦比,天下至快之物莫如光电,心之快,有过于光电者,一刹那间,圣凡之别,天渊之隔,不可道里计矣。一念空即是佛,一念迷即是贼,总是此一念。成佛与落地狱,正同一快也。假定人每日有千念,此千念中,不知几念是佛,几念是六道,人只是一分钟菩萨,一妙钟佛,苦不能打成一片,念念在佛,以心力不能兼顾,顾此则失彼,将有用之念,施于无用之地,为可惜耳。
问:宗教二字之义,可得闻乎?
答:宗者有所宗一也,教者教其宗一也。惟儒释二教,教其宗于自己,他则异是。必令其宗于我教,凡宗我者则发之,否则秘而不宣也,但各宗教之圣人,初意均不如此,系后来宗徒,因小见而自限,甚可惜也。夫宗教者,摄心之工具,而随民族种性之程度以为高下,更随政治国势以为盛衰者也。
东方民族,性好礼让,意气高逸,重于理想,一切宗教,不难化入,而难使其满足,有不合其意境者,每鄙弃之,故黄老之学,虽极玄妙,以未达究竟,仍不足以满其意,是以大乘佛法,出于印度,而昌于震旦,禅宗一门,为东方之所独具。其后分派分宗,各树门庭,竞尚高下,已早失禅宗本旨,真正佛子,所不屑较,亦不忍道也。
西方民族,性好竞进,而意气坚强,重于事实,一切宗教,难以化入,而不可思议之玄理,遂误为迷信,然不信则已,信则不易动摇。且以衣食住生计之繁忙,虽信宗教,意在求福,或作学问研究,故不能深造,至其保护宗教,亦仅注意在布教人事上之进步,而于教理上,每不求精深探讨,故答覆圣经问难各点,有未能尽满问者之意,此近世西方宗教衰落之总原因也。
东方宗教,以禅为极则,然潜势力,不必定在寺院,乃在未曾学佛之人,其不信时,则谤佛骂僧,一信则顿入上乘,惜乎师资之少,好根器而得恶因缘,甚至误入魔怪者,然其上乘根性,则勿退也,一经悟入,其意气非可一世,卓然一大丈夫相,岂余宗余派余教,所可限量之哉。
是以东方佛教,形式日衰,而佛运特旺,环境压力日大,而趋佛之势益强,是必于艰苦患难中,得杰出之人才也。何也,事属艰苦,必资定力,而根性之强弱判焉,所谓疾风知劲草是也。故国家越苦,事业越难,人才越得磨练,定力越得坚强,于是佛法势力,即潜伏于此。凡能善用佛法者,必移其定力以通于人事,国家人才辈出,无事不可有为,而天下无难事矣,夫事之成败,不外能忍与肯牺牲,此二点必于佛法定力中求之,无二法也,况人类之进化,亦必以仁敬弘毅为基,我东方人已具有此无上之资格,慎勿放任而自弃,更指佛法为迷信也。
问:师尝云有一字戒,如何是一字戒?
答:戒者,戒于心也,一字戒者,曰阿字。阿为梵文五十字母之首,表一切本不生义。若作助语辞,则阿字读作长音平声阿,是有忽然开朗,顿悟本来如如之象。读作去声为阿,则有追悔自恨,毅然戒绝之意。如读作上声为阿,则遇事先自凛觉,刹那间因果至理,洞然明白,迷途恶道,即此远离。且一切放下,当体空寂证入如幻三昧,心既空寂,恶亦不有,更何戒之可说,故名一字戒。
若达无生妙谛,则戒定慧三德,又无不具足也,久久习于自然,随时随事随地,皆不失此觉照,此乃至简要切当之法门。圣凡之别,只在觉有先后,觉于因地者为圣,觉于果地者为贤,不觉为众生,此一字戒者,即因地觉之妙用也。
问:学人往往喜求神通,师云不可求而自然证得,此理尚未明悟,幸再开示?
答:能神者,为何物乎,所通者,为何事乎,汝于能神尚未明为何物,故处处挂碍,既碍矣,又何通乎,故不可先求神通,当先使理通,对一切人事,处处要圆通,行自己之我见,亦不可固执。克己复礼者,复其本初也,自然而天下归仁,此儒家之言神通也,此名道通,更有神通妖通依通之别,观《乙亥讲演录》自知。
问:修心简要之诀可得闻否?
答:行者当知四义:一不怕颠倒,只怕不觉,以觉则一了百了也。二不怕念起,只怕觉迟。三不怕不觉,只怕不常,恐忘失也。四不怕不常,只怕取觉,因觉亦幻法,心仍未空,尚非究竟,不名正觉。故初修时,以明根本为主,正修时,以时时提心为要。总之内修以明心见性为目标,认得幻心相貌,宜极透彻此根本智,通八识者也。外修以圆观,一切境界,会入不二,心无惊怖而平等,此后得智,通六七识者也。根本智为证得,此赖修法,后得智为练得,此赖人事,简要之诀不过如此,然而万千变化,在自己心悟,非可传授。
问:地狱二字作何解?
答:地为固义,狱为牢义,人能毋固毋我,地狱自空。凡入地狱者,最初条件,是一固执,此为痴之根,以见理不明,不达因果,动则得咎,并不自知其为恶习,久而贪心益炽,贪之不得,嗔心遂起,三业恶因,愈演愈烈,不觉入于地狱,然亦平日所积功深,非一朝一夕之故也。
人只要不坚固执我,把此心练成活泼泼地,转念快者,转善亦快,出地狱亦快。
总之世人以地狱为地狱,佛菩萨则以一切不究竟为地狱,盖今日虽不入地狱,将来仍不能免,故不取也。
问:如何是色空不二义?
答:此义甚深,非证者不知,今于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下更加四句,曰色不离空,空不离色,色空不二,即空即色,兹立色空相对义以解之。
(一)世间一切形形色色,不论为物为境为事为理,乃至心中一切见,都属于色,而世间一切形形色色,不论为物为境为事为理,乃至心中一切见,都属于空。
(二)色本不有,因缘会合而有,故知为空,空本不立,因色而见空,故空由色而显。
(三)色本体是空,空必依止于色。
(四)色不离空,空不离色。
(五)色即是幻,幻即是色。
(六)正有色时,即已是空,正说空时,何莫非色。
(七)色是幻相,如言石,空是幻义,如言硬。
(八)色可见,为眼见,空不可见,为理见。
(九)色是色,故幻,空亦是色,故亦幻。
(十)色固空,空也是空。
(十一)色是果上色空,空是因上色空。
(十二)以平等故言不异,以不二故言即是。
(十三)见色为空,是由果寻因,因空了色,是由因达果。
(十四)由是而知一切物是幻,一切心与见亦幻。
(十五)由是而明一切事固幻,一切理与法亦幻。
(十六)由是而悟所悟者幻,能悟者亦幻。
(十七)既空于色,当空于空。
(十八)既空于空,乃有不空,达于空不空义,是入不二法门。
游戏于色空不二之间,无染无杂,是名自在,心果自在,何苦可依,故心得自在,行般若深行者为菩萨,心本自在,常寂常照而无功用者为佛。此义原为八地菩萨,由妙观证入空不空如来藏,显平等三昧者说,把此意识透,则世间一切事,一切理,一切物,一切境,一切我,一切法,都是不值半文钱,自肯放下,无一顾之价值,于一切善法恶法,自然不惊不怖不畏,甚为希有。
问:学人往往启未来之忧,恐此生不及成就,将何法以解此惑乎?
答:此不必怕也,只要专心痛切,三年无不成就,空忧无益也。汝不必问将来如何,只自问我现在是如何,大凡未学前,每犯一懒字,以不肯吃苦也。至于修有所得,又犯一待字,曰姑徐徐云尔,此亦懒之根也。及修至中途,又犯一疑字,此时最易中止,恐上当也。若修有所证,告其所以,或许其有相应处,则更犯一怕字,种种拖宕,随处与自己客气。呜呼,人生如白驹过隙,更待几时耶。
问:何谓客气?
答:凡人不免有二客,即二种客气是也,以心失主宰,惑乱滋甚。所谓客气者,一为境夺,随境喜怒悲欢,自忘主宰,入于客位,重则被缚为奴,苦厄生焉,故必赖主见。但主见则又执我,复被情见所覆,不能解脱,自又居于客位,惑苦生焉,是名二客。前者为我爱,后者为法爱,同为之奴,惟粗细之分耳。故以开慧为第一义,以慧空境,更以慧空慧,定力强,识力远,则我执力微,客尘烦恼,自消灭于无形矣。
人于患难时,所遭者同,损害亦同,然所受则不同也,以一能观空,一惟执有。观空者,虽遭大损,亦淡然处之,不为所动,何也,以眼前损害,已于未损害前,先预计及之,得失之念早淡也。若夫执有之人,眼光既短,得失心重,稍受损害,已不堪其苦,虽平日苦口告之,彼仍冥然罔觉,不到真苦时,不省悟也,然亦只一时之感觉,其贪嗔之心,终未消灭,仍旧客气用事,此未有不忧伤以病死者也。故过去事勿追想,未来事勿思量,现在事勿住著,以过去如梦,未来如云,何可执取,至眼下事,闪刹如电,虽欲住著,不可得也。是以见闻不可断,当寂寂然,荡荡然,无所系缚,用行舍藏而已,主宰在我,此便是佛境。
问:修道人不宜贪著富贵,此义是究竟否?
答:非定欲弃富贵也,不贪著耳,富贵是人之因缘法,真修道者,必善处富贵者也。世人贪著富贵,二乘厌恶富贵,菩萨不废富贵,亦求富贵,但方便取得为利他故,佛则无可不可,富贵贫贱,如一而已。故能享大富贵者,惟佛为能。四兄季亮云,处困苦惟有福人处得,今日不能处困苦者,即他年不能享福者耳。
问:何以学佛必以发大心为主?
答:佛说一部华严经,只重大心凡夫一句,盖成佛必以法器为主也。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可见器局要弘通,意志要刚毅,因毅则每近于偏执而不大,弘则虽广大而少规范,互相调剂,方可任重而致远,曾子以死而后已为远,不知弘毅者,果是何物,虽死而不昧也。世间一切学问,除开慧明心一事外,余均生灭不实,费却有用时光心力于无用之地,甚可惜也。金刚经以十方虚空为喻,正说一个弘字,以割截身体时,尚未忘忍辱度生之愿,是说一个毅字,是知成佛亦以弘毅为根本。
问:学佛唯心,与科学唯物之理有碍否?
答:科学亦唯心所致,丝毫无碍也,人为物欲所蔽,非物之咎,乃人之自愚,自科学昌明后,佛学益见光大,有相得益彰之妙。近代西方科学进步,已可敬佩,惜误用于残贼一途,彼谓万物皆有电子,而电子相距间,都属空间,若缩小而去其空间,电子相并,可使一骆驼巨物缩变为至微至小,过一针孔云,此已渐臻法界无碍之理矣,故使须弥山纳于芥子,非不可能,惟此以喻心,彼乃言物理也,他日科学发达,必更使佛学智明,执我见者,可以止矣。
问:释家但言心性,而儒言魂魄,其义云何?
答:魂魄者,心之幻化也,以肉身为生灭无常,而本性属恒常不变,人死则性离,飘流于外,其悠然荡然者魂也,魂亦触境而觉,若有所著。其魄也,其实皆心也,魂每上升,魄从下降,非二物也。又魂属于主,名曰神魂,必有所归,魄每有著,著离则夺魄。凡生前无修持主宰之人,其魂魄亦如死后之飘流不定,甚感怖苦。及死于非命,或不甘早死者,其魄下降而为厉,或著于灵位,或依于尸体,或附于他人,或依诸卉木,竟有动作变化等事。初死者其力壮,久则萎弱,新鬼大,故鬼小,即此理也,外道有三魂七魄等语,乃附会三性七情而言,非究竟也。
问:云何名三大阿僧袛劫?
答:阿僧祗者,言不可说之多也,或一世,或百世千世,都无定义,学佛修行,每不知修者何物,修为何事,若能自知修者为心,是超第一阿僧祗劫矣。修证至心不可得,是超第二阿僧祗劫矣。更进至习气扫净,非空非有,中边不著时,是超第三阿僧祗劫矣。又修至空外境为第一阿僧祗劫,空内心为第二阿僧祗劫,再空色心之余习,功行已圆,此名超第三阿僧祗劫也。世人动言必经三大劫,若问其由何时算起,则不知也,佛明说不于一佛二佛种善根,可见早已算起,何得以今世初学论也,又劫之不可以长短定义云者,譬如行道,道不必有远近之分,而行有迟疾先后之别也。阿僧者,言多也,随因缘而长短,不可说定有何多时也。
问:如何得安身立命去?
答:把安身立命的东西寻到了,即是安身立命。
问:如何而得法眼净?
答:此净其见也,净者非断绝之谓,不著而已。学者当知见属于心,心空则见净,佛性非有,莫作空见,佛性非无,莫作有见,若云非空非有,亦莫作法见,然必如何而可,曰如是知,如是见,不执能,不执所,则法眼净矣。
问:诸同参每喜分高下,固属是病,但不如是,则无所观摩,恐亦近于退废矣,揆诸当仁不让之义,亦应有所比较,究竟如何而可?
答:分高下以资观摩,原无不可,但人器局总小,易生嫌怨,切切不可。修行总在自己,不问他人,所贵者,法眼正,因地正,迟速与胜劣,乃一时之因缘,不必计较也,况为力不同科,只要同一向西,不走错路,到之早晚,又有何碍。彼时间相未破,先执有我,遂有此病。昔余修法时,发愿诸师兄先我成就,亦恐有此劣见耳。
问:在印心精舍之净、禅、密三法合修法门,与其仪规,可公开否?
答:佛法无私,有何不可,但信入者少,而成见太多,未必肯依法修持耳,兹开示如下:
一、先礼佛三拜,香、花供奉如仪。
二、会坐一堂中设一首位,余围坐,如禅堂趺坐式,但不可饱后,或有风处坐。
三、由首座诵念弥陀经一卷,余人息心静听。
四、诵经毕,首座焚香插炉内,击木鱼三下,入静。
五、大众同时手结弥陀印,持南无阿弥陀佛圣号。
甲、金刚持,口不出声而唇动,口不停念,手不解印,心不著意。
乙、不取观想,不取胜境,不缘外境,不守死定,万念纷起时,只一句弥陀,当下扫荡净尽,随来随扫随扫随空。
丙、念时不疾不徐,不屏气,不计数,不执能念,不取所念。
丁、有时似睡非睡,口未停念而忽而念其他经咒者,觉即改正,毋庸谓悔,此静中定相现前之境,亦不可妄执为是。
戊、见光见佛,或闻大声,或见接引等象,皆属幻相,切勿执取,凡从前念佛贪著接引者,八识中已具此幻影,此时因静极而流露,非属圣境,万勿执取。当以解空而勿理为第一义,所谓见怪不怪,其怪自灭也。
己、腿酸时,可以换腿,身勿动摇,上座前,先小便净手。
庚、腹内气动而鸣,均可随便,切勿压制,使之不通。
六、一枝香满,首座先徐徐出声念佛,十数声,声由小而大,然后击木鱼三下,大众不起于座,即自起参,自问即今我念佛者是谁,约十分钟。
七、首座开示净土要义一段,与禅密三法合修之理,讲毕同念回向下座。
八、如坐七者,亦只开示一次,香则六枝(上午四下午二)至八枝(上午五下午三)十枝(上午七下午三)为度,夜无课,经亦只一卷,最后往生咒廿一遍而已。
九、如是修法,有四人以上,即可称僧(比丘亦必四人以上称僧,居士亦然,成为一组),如是结社虔修,每日坐香三枝(每枝约一小时),依此规矩行之一年,无有不得三昧定者。
十、此修法比较旧法为胜,而不同者如次:
甲、不出声念,则心归一,用三密加持法,容易得定,而慧由定出,且易启发。
乙、不伤气,无彼此杂乱之扰。
丙、无禅宗枯坐昏沉之弊。
丁、不劳走香绕佛,而自入无念之境。
戊、下手以先证入三昧,得阿裨拔致,成就十方净土为旨,西方自在其中矣。此时加以愿力,更见坚强,故名立地往生法。
己、不先取观想者,以三密合持,易得定也,此法合禅净密三法而修,由心中心密法中化出,法最胜妙,证得者已有多人,倘一试之,必有奇效。
庚、开示语录,可参观本会出版各书,庶与此修法相印。
问:经云众生本来是佛,实有所疑,请即开示?
答:此当注意本来二字,众生之所以为众生者缘,一念之妄动,根本由于无明,若论本来,于一念未起前,一念正放下时,两头亦都是寂然空净,湛然不动,与佛不二,惟虽寂然湛然,始终不明所以,故是众生。众生是一秒钟,但除此两头外,还向什么处见个佛境。
问:经云不假方便,即可顿悟如来地,此理究竟如何理解?
答:此言当下即是,论本体,众生本具佛性,丝毫无缺,一觉即慧开,一放下即佛境现前,不劳再事故作,若稍故作,即又失本来矣,此乃明心后,除习气之最简要法门。不假方便者,即不必再用其他对治之法,只一放下可耳。
问:如何而能对境可不惊不怖,是否解空,抑或另有法门耶?
答:对境而生惊怖者,其先已有得失心,总以顺我者喜,逆我者恼,惊怖者,恼之始也,颠倒之初也。若平时解空力强,则一切都无可怖可惊者,临时更不必对治之矣,故用功宜在平时,以觉为主要,若不能觉,此时纵不惊怖,将来必仍归入惊怖而颠倒,倘能觉悟,或其力未充,虽有一时之惊怖,于大体究亦无疑耳。
问:外道所修,自异正法,但如何引度之耶,以我既不迁就恒顺,而正法彼又不信,不知有方便法否?
答:度外道,当先就外道而近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但不可怕骂也,我行我素,不求名闻,方可度彼。因佛教团体,真慈悲者少,不以谤人,即怕受谤,宁可守法,不与往来,或故示守正,拒人于千里之外,而外道经此拒绝,益不肯虚心受教,门户之见转深,互相水火,云何度哉。况为师者,于外道所学,自己毫无门径,先不能折之使服,如何引彼入胜,菩萨度生,最难同事,不真慈悲者,不肯身入火坑也,恒顺二字,法无定义。余俟因缘成熟时,当道冠道袍溯江而上,一游青城,或往青岛崂山上清宫中一托足也。
问:恒顺众生之义,于子弟之不肖者,亦恒顺之耶?
答:恒顺者,非就字义言,一味以顺为是也,子弟或而恒顺其恶,是为姑息,害之非爱之矣,菩萨于子女,当大爱,不当小爱,逆度与顺度,同一慈悲。若子弟非逆度不可,则逆度亦恒顺也,不应顺度而亦顺度者,是名颠倒,非恒顺矣。菩萨所行,非人可测,求在我者耳,何关外人事耶。
问:修密以何为主?
答:以信为主,故有五信:
一者信大日心王遍一切处,一切处无非大日如来,但愚人必以为他而非我,不知大日王即指佛性,我与众生,无不具足,无不遍满,是以禅密二门,同一八识起修也。
二者信一切法,不离体相用三义,然当知三义即属假名。
三者信一切无非六大所造成,六大者,地水火风空识也,然当知一切不离六大,无自性也。
四者信即生决定成佛,但当知成佛是刹那间之开悟,因地开朗,即生者,此生也,言此生定可忽然囫地也。
五者信心色是一,一切有情,齐成佛道。此名五信,但密宗以信师为尤切,与前五门,同一深信不疑,故能专一勿退,证入亦易。
问:何谓密宗四蔓?
答:即四种蔓荼罗之简称也,一者大蔓荼罗,指十法界一切有情众。二者三昧耶蔓荼罗,指一切器与非情之物,悉不离佛性而平等。三者法蔓荼罗,乃一切有情无情之音声色尘文字诸法,皆以铨表物义者。四者羯摩蔓荼罗,乃一切事业之动作。融此四者而会合之,故蔓荼罗者,圆轮具足义也。
问:云何三密加持?
答:转身口意三业使空净也,手结印契,身密也,口持咒,口密也,意合瑜珈,观证菩提,意密也,合此三法,证入秘密庄严心,是为佛地,此三密义也,瑜珈此言三密,秘密者,自知之谓,庄严者,清净果德也,在密曰秘密庄严,在禅曰归宗,贵在自己觉知,非他人可测。
问: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义作何解?
答:阿字,一者短音,菩提心义,为一切字之首。二者长音,乃行义,以四智印瑜珈,修行速疾,方便证入菩提正因。三者去声,等觉义,四者入声,涅槃义,由断烦恼所知二障,得四种涅槃,一自性清净涅槃,二有余依,三无余依,四无住涅槃。总表生不可得,证无生忍而已。
耨字,言一切法譬喻不可得义,如来万德,难可比喻也。
多字,言一切法如如不可得义,证得本觉如如也。
罗字,言一切法清净无垢染义,以智慧火,烧妄执尘劳以尽故。
三字,言一切法,一切谛,不可得义,如实谛观,一切诸法,性相平等故。
藐字,言一切法吾我不可得义。
三字同上,但又有入现前降沾大雨,般若波罗蜜门,悟一切法时,平等性不可得故。
菩提字,言一切法无缚义。
若知自身中菩提心成就,三世平等,犹若虚空,离诸前象,则知一切有情心、诸佛心,同一清净,生同体大悲,将种种方便,令一切有情,皆离苦趣,此字义也。佛对菩萨为无上,对二乘为正等,对凡夫为正觉,简言之,成佛而已。
问:密宗何以又名真言宗,义作何解?
答:密宗又名真言宗,乃教主法身大日如来之密语。密语者,心语也,此语能显诸法实相之妙谛,又名陀罗尼,或名明,或名神咒,或名密号。陀罗尼者,总持也;明者,如来智慧光明轮也,持之可灭无明;神咒者,能显不思议之六通及五神通,故如天之有自在悦意咒,一唱即得是也。密号者,与他不共,惟自家眷属能测,如军行密令是也。以三密加持,故又称瑜珈宗,表行法也。《大日经》云,此法随顺众生,如类开示真言教法。而金刚顶经谓是一切如来秘奥之教,自觉圣智修证法门,故与显教二乘宗意,证无为空理者不同,行者当取密宗实义之事修,以证显教圆义之空理,则两得之矣。又真言宗教主为毗卢遮那如来,一切如来,无不由此化身,此如来,常于秘密法界心殿,开演自证三密门,度诸眷属,大悲业用,三世常恒,无有暂息。
问:孟子曰吾善养我浩然之气,如何是浩然之气?
答:此孟子一生得意自负语,在孔子则不肯直说,不识者遂目之谓狂,然当时实无第二人,孟子亦不作第二人想也。余初亦以为养气未足,故有此语,后见其语曰万物皆备于我,此一语,真见道已至极圆融,非真能善养浩然之气者不能也。浩然之气者,即遍满法界之体性也,体性既满法界,则万物皆在我包罗之中,无一而不备。可见其悟入之浩大,与真体内充之力量矣。养者,保持而勿失此浩然之气也,尊为亚圣,允无愧色。
问:儒释道三教是否可以合一?
答:法有三门,我心则一,能融其义,道斯光大,余意当以佛道为宗,孔道为教,道则与儒本合。今之道教,术而非道,但正不必废弃,取之为用可矣。佛教则体用皆全,得一可贯于万,一门达于普门。惟在初学宜分列之,防其混杂无宗也。至已开悟,则宜融会之,亦方便多门之意,佛言一切法皆是佛法,固执者,难与言道也。
问:如何而可降魔?
答:降魔之法,在先明魔为何义,魔字从麻从鬼,言阴森之鬼,足使心乱如麻可见魔由心起,我心若空,魔不乘便。佛入慈心三昧,魔自远引,三昧者,一切不受之正定也,心与相对,即有所受,既受于魔,乃言降伏,今能降之我既空,则所降之魔又安在哉?此最上降魔法也,又如大悲咒,人人知为可以降魔,然则名曰降魔咒可耳,何又名大悲咒也,须知心能大悲,则同体平等之念,油然而生,既平等矣,魔与我,两皆空寂,不复再有人我胜负得失之见,魔自远引。又心纵不能大悲平等,而悲悯之心既起,如父之于子,子受父慈,子自俯伏,此亦降也,倘与之逆,即为对峙,先自居于敌对地位,魔心安肯俯伏,故有降魔之见者,即动魔念,自且成魔,又将如何降伏之耶。
问:孔子与老子之意境,在佛教是何地位?
答:孔子老子,乃东方先来之佛也,在佛门为辟支佛。虽未闻佛法,而意境则与佛相合也,老子告孔子曰,尔斋戒,澡雪而精神,掊击而智。夫道难言矣,古文而与尔同,此真悟道语,尤妙在掊击而智一语。虽然,此尚在功用地,以此智尚属世智,故必加以掊击,若言佛智,则不可得者是,而能掊击者亦是也,佛固不取世智,而亦不废世智,是在明悟,不在掊击耳。至于孔子毋意毋必毋固毋我之语,亦为妙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