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师佛造像的演变与特质【图】
南京大学“药师佛信仰的历史与图像研究课题组”编著。课题组成员:王忠林(南京大学博士)、王月清(南京大学博导,教授)、司开国(南京大学博士)
药师,梵文Bhaisajya Guru,音译作鞞杀社窭噜,又称药师如来、药师琉璃光如来、医王善逝、大医王佛、十二愿王等,计有十大尊号(图一)。但在造像时常称药师佛、药王佛、药师如来或药师琉璃光如来。药师佛造像在佛教造像艺术中占有重要的地位,并普通受到欢迎,上至皇家贵族,下至百姓僧侣,都喜欢参与其中。药师佛造像不仅对药师信仰的传播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而且造像本身的特质与演变也折射出佛教艺术的丰富内涵及中国文化的圆融历程。
一.药师佛造像的演变
药师佛造像的缘起
关于药师图像起源的资料极少见,至今在印度早期的考古挖掘中尚未发现药师像,晚期的印度佛教图像典籍中也很少谈及药师佛像。药师佛像究竟产生于何时,目前尚无定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先有药师信仰,后才有药师造像。
台湾李玉珉先生在敦煌《药师经变研究》一文中认为,药师信仰可能起源于印度的西北境或中亚,也能找到这些地方的药师佛像(图二),具体时间当在西方净土信仰和弥勒净土信仰之后,大约是公元二、三世纪。因此,药师造像的出现不会早于这个时期。
在中国也有关于这一时期药师佛像的文献记载,《十二砚斋金石过眼续录》卷4云:“太康六年(285年)八月十六日,东作使张扬刺生得小男,口师留此上,祷药师佛,愿已过父母、见眷属、法界有情,生生见佛,世世闻法,道心坚固,乃至菩提。”(日·佐藤智水,《北朝造像铭考》史学杂志第86编第10号,1977年,第36页。)
李玉珉先生认为这是有关药师信仰的最早记载。如果此观点成立的话,那么在我国最早出现的药师造像不会早于西晋。但西晋太康年间《药师经》倘未在我国译出,药师佛信仰为何先至中土?这依然是个谜。
从遗存的实物来看,我们现在所见最早的药师造像在甘肃炳灵寺169窟第6龛,该龛建造于建弘元年(420年)。在释迦牟尼佛的右上方画有一尊小禅定佛,旁题为“药王佛”。
关于药师佛的本籍,也有许多不同的说法。索普在《中国早期佛教艺术的文献资料》中讨论药王菩萨和药上菩萨时指出,药师如来由药王菩萨演化而来,受中东伊朗和地中海地区医神(Dioscuri)信仰的影响;木春太贤在《本愿思想的开展及其道德的、文化的、宗教的意义》一文中认为,药师佛是东方欢喜国阿朗佛的变体;还有的学者认为药师佛是与胎藏界之大日如来的异名同体,或就是释迦如来(图三),或无能胜如来。
药师佛本籍究竟如何,不得而知,但在密宗内,药师佛的供养法与阿閦佛相同,这样我们或许可以推测药师佛为阿朗佛的变体。但是药师佛未在金刚界和胎藏界两部曼荼罗出现,而作为药师佛的胁侍菩萨日光菩萨和月光菩萨却出现在密教的曼荼罗中,这又是为什么呢?从这一点我们可以这样认为,药师佛之所以不在两部曼陀罗中出现,是因为药师佛与大日如来是异名同体。至于药师佛是阿閦佛的异名同体就不成立了,因为藏传曼荼罗中本身就有阿閦佛。
2.药师佛造像的演变
从中国药师佛造像的发展史来看,其演变大致可分为三个阶段:
a.萌发阶段
从有明确造像记角度来看,现存最早的药师佛造像有两处:
一处是北魏时期的云冈石窟第11窟西璧上部小龛雕刻有一尊药师禅定像,像下造像铭文:“佛弟子祈口口,发心造药师留离(琉璃)光像一躯,愿愿从心。(水野清一、长广敏雄,《云冈石窟》第11洞图版之图版65图,第11、12洞本文卷之第55页图舨65解说,京都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所,1953年。)
另外一处是龙门石窟古阳洞南壁北魏比丘僧口在孝昌元年(525年)七月造药师像与弥勒、观音三尊像,此三尊像的造像记云:孝昌元年七月十七日,比丘僧口,割己衣口口之余,仰为皇帝,下(为) 师僧父母,四辈像主,敬造弥勒一堪(龛),观音、药师。今已就达,愿以此善,庆钟皇家、师僧、父母、己身、眷属,命延无穷,禀倾四气,行禁积晕,思悟二空,地狱舍刑,离苦福存,愿如是。(水野清一、长广敏雄,《龙门石窟的研究》,京都,同朋社,1980年覆刻版,第308页。)
龙门石窟早期有题记的药师造像,仅此—例。到唐代,又刻有数尊药师像。
南北朝时期还有许多药师佛造像,如东魏杨元寄天平二年(535年)造药师琉璃光造像。北齐冯口珍、冯外宾等人造药师像。河南浚县北齐武平三年造像碑中,右侧(四面)下层龛主尊药师佛结跏趺坐,二弟子二菩萨侍立,龛下残存题记中有“药师佛”。
b.兴盛阶段
进入隋唐时期,如弥勒造像一样,药师佛造像也步入兴盛阶段。无论从数量上,还是从题材上,或是从造像艺术成就上来看,这一时期的药师佛造像都得到了空前的发展。
首先是在隋代药师佛造像出现了新的题材--药师经变和说法图,(图四、五)至唐代达到鼎盛阶段。敦煌石窟药师经变数量高达110铺之多,莫高窟壁画里有550余尊药师像。藏经洞中的纸绢画中也有一些药师图像。
隋唐时期,药师佛造像除最多的壁画题材外,还有大量的药师佛雕像,其主要目的既有祈福的也有消灾的:
唐高宗仪式凤三年(678年)齐州山庄县刘宝壑的妻子范氏因为怀孕而造药师佛像祈福。
龙门石窟四小洞初唐蔡大娘施造的药师佛像,造像题记:“蔡大娘生存日,愿造药师像一龛,今口德成天(授)二年(691年)四月十四日毕功,咸登彼岸。”同窟王思业造药师像,题记云:“大唐太州郑县王思业为太后、皇帝、一切众生及七世父母,今(并?)为亡女妙法造药师像一区,以思业患口得可,故造,今并成就。愿亡者托生西方,见存者无诸哉(灾)障。”(北京图书馆金石组编,《北京图书馆藏中国历代石刻拓本汇编》第34册,第140页。)此窟药师佛造像虽然有为亡者追福的目的,但主要还是为“患口得可”,而祈求“见存者无诸灾障”。
除了个人造药师像之外,还出现群体造像的记载,如咸通二年(861年)郭崧与邑人等二十余人造药师像:
国祚永延,朝贤无缺,元戎布德,泽润生灵,牧宰长安,人民鼓腹,龙神后稷,潜佐人天,风调雨顺,国泰连绵。施主邑人等生生值佛世,往往微闻解脱,音德垂后裔,令望古今,乃祖乃父,世笃忠贞,子子孙孙,引无极也。复愿幽冥先亡,早离三涂内外烟亲,咸登法会。?(郭崧《药师像赞(并序)》,见陆增祥,《八琼室金石补正》,文物出版社,1985年,第435--436页。)
群体造药师佛像的出现,说明此时药师信仰已经普遍流行,并深入人心。
药师造像的流行不仅在社会普通阶层,皇家贵族也不例外。如陕西扶风法门寺唐代地宫所出土的唐懿宗供奉的八重舍利宝函,其第四重宝函外璧造像中,有一璧为药师说法图:一佛、二弟子、二大菩萨、二胁侍菩萨、二供养菩萨、二天王,主尊左手托钵,右手持净瓶。
“净瓶”并非药师佛造像的标志,在药师佛有关的仪轨中,也找不到依据。
在古代印度佛教造像艺术中,净瓶最后固定为弥勒造像的标志;在中国净瓶最后固定为观音的标志。净瓶成为药师佛中的持物,说明药师造像对其他佛教造像的融摄与变通。
除敦煌地区之外--就是四川地区药师造像最为兴盛。
如安岳县城西干佛寨,有天宝年间(742--755年)的药师造像,当然造像现已不存,但造像记尚在。
另外还有夹江千佛崖第一百五十好龛的药师变,这是目前可见的唯一的药师石雕经变。
另外如巴中水宁寺1号龛。龛内东方三圣立于正壁,药师佛居中,左手托药钵,右手持锡杖,额有毫光,面相丰圆妩媚。日光菩萨和月光菩萨侍立左右,内龛外侧塑二力士。
此外,宁夏须弥山石窟第1窟主室北璧低坛上塑一唐代立佛,高4.85米。佛像螺髻,面相浑圆,身着交领袈裟,左臂置胸前,手中似托一药钵状物,右手上举,作说法印,足下踏仰覆莲座。
c.继续发展阶段
五代、宋之后,药师佛造像虽不如盛唐之空前,但也得到了继续发展:
如大足281龛药师像为后蜀广政十七年(954年)刘恭等造,其造像记云:敬镌刻药师琉璃光佛、八菩萨、十二神王一部众,并七佛、三世佛、阿弥陀佛,《尊胜》幢壹所,地藏菩萨三身,都共壹龛。?”。
明清时期,虽然汉传药师佛造像趋于式微,但是藏传药师佛造像却兴盛不衰。
另外,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的十二世纪大理画工张胜温的《大理国梵像卷》中的药师琉璃光佛会图,药师佛倚坐,双手不持物,药钵和锡杖由左右的菩萨持握,有十二神将等眷属四十余身,另附图、文对照的十二大愿。
由以上可知我国药师造像主要保存在敦煌、四川等地的石窟中(图六、七),此外云冈石窟、龙门石窟、河南浚县的造像碑均有药师图像,陕西扶风法门寺地宫出土的唐代佛教遗物中也有药师造像。
除实物遗存外,在中国古代画史记录中也有许多关于药师佛的记载。
如《历代名画记》记载有唐代洛阳昭成寺时云:“香炉两头净土变、药师变,成逊画”(唐·张彦远:《历代名画记》卷三,人民美术出版社,1964年,第70页。);《益州名画录》记载有唐代范琼于成都大慈寺画药叉大将、中寺画观音像和药师像、圣兴寺画药师佛像及十二神将,五代赵忠义于大慈寺画药师经变(宋·黄休复:《益州名画录》,《寺塔记、益州名画录、元代画塑记》合刊本,人民美术出版社,1964 年,第4、33页。) ;《宣和画谱》记载宋徽宗朝内府所藏诸画,其中有唐末朱繇画药师像两幅,晚唐王齐翰画药师像—幅,唐杨庭光画四药师像一幅。《宋朝名画评》记录有高文进于大中祥符初景德寺画药师琉璃光王佛:(宋·刘道醇:《宋朝名画评》卷一。《文渊阁四库全书》第812册,第633页。)
从这些文献资料记载来看,唐朝药师佛造像最为兴盛,这与现存实物遗存也是吻合的。
二.药师佛造像的仪轨
从佛教造像史上看,先有单尊像,后又说法图、经变,然后诸题材、诸材质药师佛像一并发展。但是药师造像的依据从何而来?药师形象在现存的四种药师经中均未提到,(药师经典前后共五种汉译本,四存一佚:1)东晋帛尸梨蜜多罗译《佛说灌顶拔除过罪生死得度经》一卷,收入《佛说灌顶经》;2)刘宋慧简译《佛说药师琉璃光经》一卷,(已佚):3)隋达摩笈多译《佛说药师如来本愿经》一卷;4)唐玄奘译《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一卷(最为流行);5)唐代义净译《药师琉璃光七佛本愿功德经》二卷(最为完整)。)有关的造像规定只见于密教经轨(如阿地瞿多译《陀罗尼集经》卷二《药师琉璃光佛印咒》;一行撰《药师琉璃光如来消灾除难念诵仪轨》一卷;不空译《药师如来念诵仪轨》;金刚智译《药师如来观行仪轨法》;《药师琉璃光王七佛本愿功德念诵仪轨供养法》。)及日本的一些佛教资料中。(日本《觉禅钞》卷3《药师法》。)
l、药师佛形象的依据
唐代不空译《药师如来念诵仪轨》云:“如来左手执药器,亦名无价珠。右手令作结三界印。一着袈裟,结跏趺坐,令安莲花台。台下十二神王。?如来威光中,令住日光、月光二菩萨。”
“作三界印”表示药师佛愿众生摆脱三界的迷惑,回到琉璃净土世界。所谓 “三界”即“欲界、色界、无色界”前两界皆未离开物欲,只有“无色界”才不为世俗所累,彻悟世情,为无欲无色的众生境界。
日本《觉禅钞》卷3《药师法》条记载:“一释迦、药师,同体异佛也。?又释迦、药师形像,印契全同也。?或云,中堂像,右施无畏,左施愿,不持壶。”
2、药师佛的法物与印契
关于药师佛的持物,日本高野山真别处圆通寺藏《图像抄》卷二“药师如来”条,及与其内容相同的《别尊杂记》卷四“药师”条称:又有唐本,持钵、锡杖。或左手持钵,其钵十二角,右手作施无畏印。(图八、九)这些记载说明唐代流行持钵、锡杖的药师形象。(图十、十一、十二)。也有药师佛只托钵不执锡杖的造像。如宋代的一尊药师佛像。(图十三)
药师佛的经典并无“药钵”与“锡杖”的记载,而且“药钵”和“锡杖”也是佛教徒常用的器具,但在药师造像的发展过程中,它们却逐步成为药师佛区别于其他造像的一个标志,并成为一种定式。有如“净瓶”定格为弥勒造像的标志一样。
一般来说,“药钵”与“锡杖”皆为药师佛亲自所持,但也有例外的,敦煌莫高窟141窟北璧的就是药师佛的胁侍菩萨捧钵执锡杖。(图十四)
《药师琉璃光王七佛本愿功德念诵仪轨供养法》中药师佛的形象:左手执药器(又作无价珠),右手结三界印,著袈裟坐于莲华台,台下有十二神将。但一般流行之像为螺发形,左手持药壶,右手结无畏印或与愿印或说法印,(图十五) 日光、月光菩萨胁侍左右。(图十六)
药师托钵的形象开始于隋代,在敦煌302窟南壁药师说法图中药师佛托钵,但仅此一例。说明隋代药师托钵的形象还不普遍。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药师佛造像皆有持物,也有的—部分药师佛只是以手印的形象出现。(图十七、图十八、图十九、图二十)
3、六臂药师佛
1989年湖北省十堰市出土了两尊唐代六臂药师佛像,佛像身作六臂,分三层,上两臂左手持金盆,右手持金丹;中两臂左手持金刚铃,右手持金刚杵;下双手手捧法器属于腹部。
佛教六臂造像中以六臂观音居多,也有六臂弥勒的造像。显然六臂药师佛像受到了观音造像的影响。
4、天冠药师佛
在臧传佛教造像中还出现过一种天冠药师佛,在汉传佛教没有。(图二十一)
三.药师佛造像的组合与配置
药师佛造像不仅有单尊造像,还有众多的组合配置,如药师佛与诸佛、诸菩萨的组合;日光菩萨、日光菩萨和药师佛以及十二神将与药师佛的配置等。
1、药师佛与诸佛的组合
a.三世佛
三世佛是佛教造像中的常见题材,分为“竖三世佛”和“横三世佛”。“竖三世佛”中的“世”是“劫世”之意。从时间上来划分,用燃灯佛、释迦牟尼佛、弥勒佛分别表示佛的过去、现在和未来,故称“三世佛”。居左的是燃灯佛,亦称迦叶佛(不是释迦牟尼的弟子迦叶);居中的是释迦牟尼佛;居右的是弥勒佛。
“横三世佛”又称“三方佛”,这里的“世”是“地域”、“世界”之意,特指一个佛国世界。从空间上来划分,分中、东、西三个不同世界的佛。居释迦左首的是东方净琉璃世界的教主药师琉璃光佛;居中的是娑婆世界,即现世界的教主释迦牟尼佛;居释迦右首的是西方极乐世界的教主阿弥陀佛。
横三世佛固然可以从位置上分别,但区别的关键还是在手印和法物上。一般释迦牟尼多作成道像或者说法相;阿弥陀佛或为双手相叠托九品莲台,或作上品上生印;药师佛常作左手持一内盛甘露的圆钵,右手捏一药丸。
还有一种横三世佛的组合为中间右手施降魔印的为释迦佛;释迦左首的是药师佛,手持药叶;释迦右首的是阿弥陀佛,双手相叠,作接引众生去西方极乐世界状。
b.三宝佛
许多寺院的大雄宝殿内,居中供奉释迦牟尼佛,左边供奉东方药师佛,右边供奉西方阿弥陀佛,合称“三宝佛”。药师佛结跏趺坐,左手持钵,右手持药丸;阿弥陀佛结跏趺坐,双手叠至足上,掌中有一莲台,表示接引众生。除了在时空中代表中、东、西三方世界外,还有释迦主解脱、药师主济生、弥陀主度死之意义。在藏传佛教造像中,三宝佛并列制作成雕像时,一律都制作成金色佛身、蓝色肉髻。
c.药师佛、阿弥陀佛和多宝佛
盛唐,莫高窟166窟东壁。 (图二十二)
d.四方佛
如盛唐,莫高窟117窟窟顶,画药师佛、释迦、阿弥陀、弥勒组成的四方佛。
1988年7月,在陕西考古研究所北郊出土的一方四面石塔构件上也雕刻有四方佛,药师佛在北面,释迦佛在南面,由此构成了时间和空间的两种排序:弥勒、释迦、阿弥陀构成了时间排序的竖化;药师佛、释迦、阿弥陀构成了空间排序的横化。四方佛组合的出现诠释了佛教真理具有超越时空的无限意义。
2、药师佛与诸菩萨组合
a.药师佛与观音、地藏。如山西彬县大佛寺千佛洞同是常青编号69的唐代景龙二年(708年)的药师佛、观音与地藏菩萨的三组合造像龛。
b.药师与八大菩萨。药师与文殊师利、观世音、大势至、宝坛华、无尽意、药王、药上、弥勒等八大菩萨。(图二十三、二十四)甚至还有药师佛以观音菩萨和大势至菩萨作为胁侍菩萨的组合。
3、药师与诸眷属的配置
a.日光菩萨与月光菩萨
药师佛有两尊胁侍菩萨,但各译本的译名有所不同,帛尸梨蜜多罗译本为“日曜菩萨”和“月净菩萨”;达摩笈多的译本为“日光菩萨”和“月光菩萨”;玄奘、义净的译本为“日光遍照菩萨”和“月光遍照菩萨”。药师佛、日光菩萨、月光菩萨合称“东方三圣”,(图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又称“药师三尊”。(图二十八、二十九)
日光菩萨,梵名sura-prabha,其身呈赤红色,左手掌安日轮,右手执朱赤花;月光菩萨,梵名candra-prabha,依《药师仪轨布坛法》所云:月光菩萨身呈白色,乘于鹅座位,手持月轮。日光菩萨和月光菩萨在名号上,并未显示出医药上的特性,而是以月光、日光代表一切清净光明之意,作为药师菩萨的胁侍菩萨,他们也同时表示能解除终生的忧愁、烦恼,救度众生到达安乐解脱的彼岸。
在“东方三圣”造像中,有的日光菩萨身为肉色,左手持宝幢,右手持月轮;月光菩萨则身为黄色,左手持青莲花,右手持月轮。也有的造像没有什么标识,只能以在药师佛的左右位冠来区分,通常左胁侍为日光菩萨,右胁侍为月光菩萨。
日光菩萨和月光菩萨作为药师佛的胁侍菩萨有一个中国化的演变过程。在《药王、药上二菩萨经》中,记载了以施药的药王和药上为药师佛的胁侍菩萨。敦煌壁画中就有以药王和药上为胁侍菩萨的药师佛壁画。在药师信仰中,施药济世本是十二大愿中的一愿,以药王、药上来承担此愿,既显出胁侍菩萨的辅助作用,又能突出他们的功能。
至唐宋之际,随着药师功能的单一化趋向,药王、药上二菩萨的胁侍也因与主尊功能的冲突,地位逐渐下降,而被日光、月光而菩萨取代。
当然,日光、月光菩萨最终取代药王和药上菩萨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与阿弥陀佛有着密切的关系。在西方三圣中,阿弥陀佛的胁侍菩萨为观音和大势至菩萨,佛经中就有此二菩萨为阿弥陀佛儿子的记载。作为弥陀信仰之后的药师信仰,也效仿弥陀以自己的儿子为胁侍菩萨是很自然的事。
b.十二神将
药师佛造像除日光和月光二胁侍菩萨外,还有十二神将,(图三十)又称十二神明王。
十二神将为:招杜罗,子神;毗羯罗,丑神;宫毗罗,寅神;伐折罗,卯神;迷企罗,辰神;安底罗,巳神;额你罗,午神;珊底罗,未神;因达罗,申神;波夷罗,酉神;摩虎罗,戌神;真达罗,亥神。
还有一种对应关系,依此类推为下表:
神将名时辰造像仪轨
宫毗罗子身呈黄色,手执宝杵。
伐折罗丑身呈白色,手执宝剑。
迷企罗寅身呈黄色,手执宝棒或独钴。
安底罗卯身呈绿色,手执宝锤或宝珠。
额你罗辰身呈红色,手执宝叉或矢。
珊底罗巳身呈烟色,手执宝剑或螺贝。
因达罗午身呈红色,手执宝棒或锌。
波夷罗未身呈红色,手执宝锤或弓矢。
摩虎罗申身呈白色,手执宝斧。
真达岁酉身呈黄色,手执绢索或宝棒。
招杜罗戌身呈青色,手执宝锤。
毗羯罗亥身呈红色,手执宝轮或三钴。
出现这种情况在于以子为一,还是以寅为一?中国古代以建寅之月为岁首。
若以寅为十二神之首,子神当排十一。若以子为一,那么招杜罗神将配戌,宫毗罗神将配子的状况。十二神将排序错位说明药师佛十二神将与十二地支的配对是佛教中国化的结果,十二神将图像在排序上,常常由寅神开始,是受到中国古代立法正月建寅的影响。
药师十二神将的中国化还表现在十二神将与十二生肖的结合上。每位神将以一种动物为坐骑,正好组成十二生肖。如摩虎罗神将立于群马之上;真达罗神将踏于猪上等。有的造像将生肖或属于头顶;或画于额头发际间;或刻于宝冠上。如敦煌220窟药师经变中将蛇、兔、虎等动物画于宝冠上。如伯孜克里石窟第 29窟南侧有一铺药师经变,绘有药师佛、二大菩萨、十二神将及诸圣众,其中十二神将的头冠上有十二生肖。
4、药师群像
1.七佛药师
唐代义净译的《药师琉璃光七佛本愿功德经》,增添了不少密教的内容,把药师如来由一佛变成七佛。他们各住在东方四恒河沙甚至十方恒河沙世界,发愿救济众生的苦恼。敦煌第220窟存有药师七佛像,(图三十一)、此外第155窟西璧龛顶绘有中唐药师七佛,第166窟的七药师佛像分上下两排,佛右手施无畏印,左手托钵。365窟的主尊也为药师七佛塑像。
2.药师千佛
盛唐,莫高窟117窟,东坡。此窟窟顶画药师千佛,均手托药钵;东坡千佛中央为药师佛说法,左手托钵。
3.药师佛群像
盛唐,莫高窟199窟,龛顶南璧。(图三十二)唐前期敦煌壁画中药师单尊像、群像、千佛像有较多绘制,此窟为代表。此窟窟顶四坡画药师千佛,龛顶四坡画药师佛群像,共17身。此为四身,立姿,左手托钵,右手执杖。
四.药师佛造像的东传
1.日本药师佛的造像
日本对药师佛也特别尊重,寺院以供养药师佛居多,甚至还有专门的药师寺。日本药师造像源于中国,鉴真在天宝十二年十月第六次即最后一次东渡日本时,带去的佛像中就有弥陀、药师、观音、弥勒等造像。(《唐大和上东征传》,《大正藏》第51册,993页上。)
在日本,就现存国家级药师造像数量仅次于阿弥陀佛,多达330余尊。(图三十四、三十五、三十六、三十七)现存最早的药师造像可追溯到七世纪初的法隆寺金堂药师像,建于公元607年。虽然日本药师造像源于中国,但与中国的有所不同,除大量的药师单尊像之外,还流行药师七佛造像。
2.朝鲜药师佛的造像
均为单尊像,没有药师七佛、十二神王、药师经变。现已知的药师造像有芬皇寺铜铸药师像;国立庆州博物馆藏柏粟寺金铜药师造像;长谷寺铁造药师坐像;京畿道广州郡东部面春宫里药师谷摩崖药师坐像。
在朝鲜出现大量的木制药师如来像,是其一个重要的特色。同样韩国药师造像也来源于中国。如从造像风格上来看,新罗时代佛像雕刻的虽然体现了古拙特质,但佛像雕塑的世俗化却是唐朝的风气。(图三十八)
五.药师造像的启示
1、药师佛造像流行的原因
第一、“致富消灾”的思想契合了社会大众的普遍心里。它那“忆念称名则众苦解脱,祈请供养则诸愿皆满,至于病士求救应死更生,王者禳灾转祸为福,信是消百怪之神符,除九横死之妙术。”具有独特的功效。普通百姓对于《药师经》的佛教义理,并不一定理解。而对药师佛像的“祈请供养”更适合信众对“致富消灾”心理的直接诉求。
第二、统治者的大力支持。“不依国主,则法事难立”的规则不仅适合于信仰的流行与否,也左右着造像的兴衰。历代石窟的药师造像大都是在帝王豪族的支持下开凿的。如晚唐时期,由于敦煌张氏和曹氏政权的支持,药师经变在数量上超越了其他题材。
第三、药师佛造像与弥陀造像、弥勒造像的密切关系。药师造像的流行除了自身的原因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弥陀造像和弥勒造像促进了它的发展。
首先,是药师佛造像与弥陀造像的关系。在内容上,《药师经》就与西方净土有这密切的关系,如帛尸梨蜜多罗译本中对药师净土的描绘就有倾向西方净土的记载:“此药师琉璃光如来国土清静,无五浊,无爱欲、无意垢,以白银、琉璃为地,宫殿楼阁悉用七宝,亦如西方无量寿国,无有异也。”同经还提到“愿欲往生西方阿弥陀国者,忆念昼夜,若一日二日三日四日五日六日七日,或复中侮闻我说(药师琉璃光佛本愿功德),尽其寿命,欲终止日,有八菩萨?皆当飞往,迎其精神,不经八难,生莲花中,自然音乐而相娱乐。”
在构图上:盛唐时候出现较多的观无量寿佛经变,基本构图是正中为阿弥陀佛说法会,两侧为条幅画“未生怨”、“十六观”等。同期敦煌的第148窟药师经变,选择了这种流行的观无量寿佛经变的构图形式,正中绘药师佛说法,两旁以条幅画表现“十二愿”(图三十九、四十、四十一)、“九横死”(图四十二、四十三)等。唐代之后,在大部分的《药师变》相对位置上,都绘有《阿弥陀佛变》或《观无量寿变》。
其次,是药师造像与弥勒造像的关系。《药师经》云:“欲往生兜率天见弥勒者,也应礼敬琉璃光佛。”在信仰关系上药师佛与弥勒的渊源就颇深。在中国石窟中,有关弥勒的壁画与造像比比皆是,为药师造像提供了参照。在敦煌隋代433、436窟人字坡东坡绘《药师变》,西坡则绘《弥勒变》;第417窟窟顶上部绘《弥勒变》,下部绘《药师变》。
第四、历代绘画名家、文人士大夫也积极参与药师佛像的创作。如《云烟(《宣和画谱》卷三、卷四。‘文渊阁四库全书第812册,第752、759页。)过眼录》中就记有王虎臣藏一幅唐吴道子所画药师佛像。(宋·周密:《云烟过眼录》卷二,《文渊阁四库全书》第871册,第562页。)
大文豪苏轼因为侄女苏碉、苏德久病不愈,家人供养祈愿药师佛,途获全愈,特造药师佛画像敬拜稽首,并作《药师琉璃光佛藏》。(苏东坡《苏东坡全集》卷九十,《五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108册,第724页。)
第五、药师佛是最关心现实的佛尊。在佛教诸多的佛和菩萨当中,利益现世的如来就是药师佛,利益现世的菩萨就是观世音菩萨。
2、药师造像的特质
第一、药师佛造像在尊格上比较单一,汉地皆以佛的形象出现。不似弥勒造像,既有一生补处菩萨的形象,又有下生龙华树“三会说法”的未来佛形象,还有布袋高僧的形象;不似地藏王造像,既有菩萨的形象,又有比丘的形象;也不似观音既有男身相,又有女身相,更有三十三化身。
第二、在佛教造像中药师佛造像是中国化最浓的造像。因为古代印度尚未发现药师造像,中亚地区也较少见。同其他诸佛和菩萨相比,药师佛的组合像显然是最中国化的,它既然是佛教中国化的结果,又是印度文化与中国文化相融合的产物。更蕴含着中国人对佛教人生、对宇宙时空的理解。
第三、药师佛造像与藏传佛教有着较为密切的关系。药师造像的仪轨基本都来自有关的密教药师经典,却不见于汉译的药师佛经(图四十四、四十五)。
说明:
图一药师如来《大正藏图鉴》
药师佛左手托钵右手持药丸。
图二药师佛12--13世纪 喜马拉雅西部
药师佛左手持药钵,右手施与愿印。
图三八大药师如来主尊释迦牟尼佛 清
此身相的释迦牟尼像作为八大药师如来主尊出现的。其坐姿、标识与药师佛相同,只是身色不同,药师佛为蓝色身相,此尊为金色。药师佛左手托钵,右手施与愿印。
图四药师三尊像 隋代
莫高窟394窟,东壁门上,药师佛结禅定印。
图五药师经变 隋代
莫高窟433窟,窟顶东坡,绘有一佛、二菩萨、十二神王、二灯轮。
图六药师三尊龛 隋代
巴中北龛第一号。
图七药师经变龛 晚唐
夹江千佛崖第一百五十窟。
图八万南药师洞药师佛 唐
左手托钵,右手施与愿印,头光中刻七佛。
图九托钵药师佛立像 唐
日本私人收藏
图十药师佛 唐代
北京故宫博物院
图十一药师佛 五代
莫高窟第6窟北璧,药师佛左手托钵,右手执锡杖。
图十二药师佛立像 初唐
莫高窟322窟东璧门南,药师佛左手托钵,右手执锡杖。
图十三药师佛 宋代
药师佛施禅定印并托钵,此造像比较特别。
图十四药师佛 晚唐
莫高窟141窟北璧,药师佛的胁侍菩萨捧钵执锡杖,敦煌壁画中仅此一 例。
图十五鎏金青铜药师佛立像 明代万历三十四年
现藏日本东京新田氏,药师佛左手托药钵,右手施与愿印。
图十六药师佛五尊像 中唐
莫高窟220窟,甬道南龛,药师佛左手托钵,右手作说法印。
图十七药师佛像 明代景泰元年(1450年)
图十八药师佛像 清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
图十九莫高窟147窟北璧
药师佛结跏趺坐,作说法印,双手不持物。
图二十药师佛 宋代
莫高窟7窟南璧。
图二十一天冠药师佛 明代
图二十二王奉仙绘药师佛 盛唐
莫高窟166窟,东壁,药师佛、阿弥陀佛与多宝佛。
图二十三西藏拉萨药师佛、菩萨等十二尊 清代
十二尊像分上下四排,药师佛居中央,内两侧各侍一菩萨,外 两侧是坐佛小像。下排中间为坐佛,内两侧各一小塔,外两侧分别是弥勒 佛和文殊菩萨。第三排居中是上师像,两侧分别是顶髻尊胜佛母和白度母,最上边为金刚手像,两侧各饰如月。
图二十四鎏金青铜药师佛立像 明代万历三十四年
现藏日本东京新田氏,药师佛左手托药钵,右手施与愿印。
图二十五东方三圣 明代
图二十六药师三尊 明代
图二十七药师三尊 明代
图二十八药师三尊 明代
山西繁峙寺公主寺
图二十九药师佛龛 明代
山西隰县小西天,药师佛左手结禅定印匿于左足,右手自然弯曲置右膝上。
图三十药师经变 唐代
壁画绘一佛八菩萨、十二神王。
图三十一药师经变 初唐
莫高窟220窟,药师与七佛。
图三十二药师佛群像(局部) 盛唐
莫高窟199窟,龛顶南壁,共17身。
图三十三药师八尊像(局部) 宋
莫高窟72窟,龛顶东坡。
图三十四木制药师如来坐像 飞鸟时代
奈良法轮寺
图三十五金铜药师如来坐像 天平时代
金堂国宝
图三十六木制药师坐佛 平安时代
京都仁和寺
图三十七金铜药师佛坐像 镰刀仓时代
广岛耕之寺
图三十八木制药师如来 朝鲜统一新罗时代(公元8--9世纪)
哥尔哈根国立博物馆
图三十九药师十二大愿 盛唐
莫高窟148窟,东壁。
图四十药师第五大愿 宋代
莫高窟55窟,北璧,第五大愿,“愿遵循戒律”。
图四十一药师佛第九、十大愿 宋代
莫高窟55窟,北璧。第一愿,“愿解脱一切外道缠缚”;第二愿, “王法所绳,亦得解脱”。
图四十二 “九横死”之第一横“因巫师蛊惑而亡” 盛唐
莫高窟148窟,东壁。
图四十三“九横死”之第六横“猛兽害人” 中唐
莫高窟358窟,北璧。
图四十四药师坛城唐卡 清
画面绘药师八佛、十二药叉、十二财神、四大天王、藏传高僧、佛教守护神及藏传医药传人等。
图四十五药师佛元代--明代
西藏阿里山地区札达县托林寺,药师佛结跏趺坐,螺发绀青,面相短圆,双目低垂,鼻梁修直,丰胸细腰,袒左屑,左手当胸结禅定印,右手下垂作与愿印。